少女突然起身，跪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之上，手心裏攥全是冷汗，緊緊貼著身體兩側，沈了口氣，聲音不大，卻說的字字堅定，“義父從未向拂煙說起過他的事，但是拂煙知道。當年也是機緣巧合才得義父相救，若不是我跟著義父，或許義父也不會死！所以義父的死，拂煙心中有愧！”

少女頓了頓臉上平靜無波，就好像說的事情真實發生過一樣。從懷中掏出莫字令牌舉過頭頂，接著俯首恭敬道，“義父臨死前讓我去泗安城尋莫家的人，交出此物，自有人會相見收留！無奈那時年幼，不辨方向，陰差陽錯來了天厥城。義父的遺願，始終未能達成！如今趕巧，遇見莫公子才找到莫府，想來您就是義父說的那位將軍！”

少女擡起頭，明眸皓齒之間，閃動著一絲光芒，這道光來自心底深處，將少女整個籠罩在內。讓人無法對這樣的女子有一絲不好的揣測！

少女站起身來，將莫字令牌交到莫洪川手中，對著莫洪川又拱手行了一禮，“今日多謝大人的飯菜招待，拂煙告辭！”

轉身之際，莫洪川身邊的女人忍不住開口打斷道：“等等！”女人轉頭對著莫洪川說道，“老爺，這拂煙姑娘舉目無親，能遇上阿四也是緣分。阿四為救這姑娘而死，可見阿四待這姑娘如同親生，老爺不如就收留她讓她留下來吧！”

另一少女也急忙懇求道：“是啊！父親！就留下她吧！反正莫府的丫鬟多一個也不多，找份差事也比沿街乞討強的多！莫四叔在天有靈也會欣慰的！”

莫洪川雖然懷疑，可見拂煙倒是一片坦蕩，又見自己的夫人與女兒多番懇求，當下也就松了口。

“既然如此，那你就留下，在內院謀個差事吧！”

少女急忙跪地磕頭，“多謝大人！”嘴角卻不易察覺的微微上揚。果然女人還是最容易欺騙的，此番的一出戲，又有這兩女子相助，想來就算莫洪川還有懷疑，也不會質問什麽。

留在莫府，來日方長，先探探虛實，再想對策。日後莫洪川再問起，她也能有所準備了！

少女重新坐回位子上，手掌在身側輕輕擦了兩下，沒有人知道，剛剛那瞬間，少女心中的擔憂與緊張。若是繼續詢問下去，只會功虧一簣！

天玄子與她說過，事情未曾查明，不得表明身份，不論對誰，否則將有可能引致殺身之禍！莫家是她唯一的希望！這番話，她牢記在心，所以這一次的成敗於她而言是關乎覆仇的必要因素！

緩了口氣，少女只覺得席間一道目光追隨著她，不停的打量與探究，不用看也能知道是誰。

莫家的這個公子倒是精明的很，似乎對她這話的疑慮性大過莫洪川！看來往後的日子，對這號人物要格外註意了。

用過晚飯，拂煙被安排了個差事，成了莫府千金的貼身丫鬟。

而席間見過的少女便是莫府的大小姐莫蓮心，比莫非小了一歲，卻是比自己發育成熟的多。言詞之中，頗為爽快，性格也是開朗的很。

拂煙跟著她回了西邊的院落，西院住的都是莫府女眷，東院是莫洪川的休憩之所，而南院則是莫非住處。

北院是一般下人所在！拂煙也將在此處住下！

莫府的事情說多不多，領著她介紹莫府和貼身丫鬟該做何事的就是傍晚兩個婢女中的一個。喚作雲芝，年紀約莫十四五歲。

身子微圓，一張小臉倒是長的不差，穿著一雙繡花布鞋，手上戴著一只玉鐲子。玉鐲子成色上好，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家能買的。

一身藕荷色的布裙，臉蛋被風沙刮的通紅。原本生活在泗安城內，如今整個莫府都被遷至天厥城，頭一次踏足漠北之地，顯得很是不適應。

一手捂著口鼻抵擋風沙的侵襲，一邊指著庭院之中的馬桶，完全沒有了白日裏的客氣，語氣裏盡是嫌棄。心中不免惡狠狠的罵道，原以為是個什麽貴客上門，沒想到不過和她們一樣，就是個奴才命。

“莫府的下人不多，你現在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，事事都要親力親為，這倒夜香的事情自熱也是馬虎不得的！以後小姐房中的事情，都交由你一人打理。莫府也有莫府的規矩，要是壞了規矩可少不得要責罰。”

“是！”拂煙低頭應道，眉心不由一皺。高門大戶，就連下人之間也少不得一番比較暗鬥。這個雲芝，怕是有些心機的！

入夜，少女從西院回來。月色在漠北之地涼薄的如同一千年玄鐵，寒冷的與她心中的那份冷淡一樣。這種感覺如履薄冰，她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，都要處處算計。沒有人知道她這幾年是如何逼迫自己鉆研各種書籍，有時候連洛經年都已睡下，可她不敢。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耗費，每日只能休息三四個時辰！沒有人知道在寒冬之際，她坐在月下苦讀，沒有人知道在困頓之時，她在胳膊上刻下的條條血痕！

也是有了這幾年的磨練，她終究不再是當初那個弱小的自己。覆仇的路已經擺在她的面前，她要做的是沿著這條路找到當年的兇手，讓母妃安息！

鼻息重重的嘆了口氣，終究伸手推門而入。沒有燭光，沒有聲音，少女借著點點月光，找到自己的床位！

丫鬟們都在北院的西側廂房，家丁都在東側廂房，中間隔著一堵墻！平日進出都有各自的入口，連通的都是北院外面的空地。

房間簡單，床鋪是多人通鋪。除了伺候莫夫人的老嬤嬤，和各房守夜的丫鬟其餘人都在此休息！

今日拂煙剛剛來莫府，便沒有被安排去莫蓮心房裏守夜。

摸到床邊，還沒來得及躺下，就被人用被子捂住了腦袋，接著身上各處就傳來強烈的痛感。這莫府的丫鬟果然不似尋常人家，下手的力度要重的多。

拂煙害怕惹疑，不敢反抗，只得生生忍受著。咬緊了牙關，不發一聲！拳腳無情的砸在身上，毫無章法可言。

一個聲音惡狠狠的喊道：“給我打，給我狠狠的打！”

黑暗中，幾人下手極狠，打了許久終於是累了！隔著被子打人，只會很痛，卻不會輕易留下傷痕。這是高戶大院常用的手段！

首先出聲的那人又笑道：“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，一進府就成了小姐的貼身丫鬟！哼，還不是個奴才嘛！”這聲音拂煙未曾聽過，不過接下來的女人聲音她卻能聽出來。

“呵呵，可不就是奴才，現在還是個被打的跟過街老鼠一樣的奴才！”

“就是就是！過街老鼠自然人人喊打！雲芝姐，本來王嬤嬤說夫人有意讓你接替雲巧姐的位子去伺候小姐的，結果讓這丫頭撿了便宜！”說話的人憤憤不平。

拂煙這才總算弄清楚，為什麽雲芝對她懷有敵意，為什麽這些人半夜不睡覺要對她拳打腳踢。心中冷冷一笑，不過一個貼身丫鬟的職位就讓她們如此嫉妒。忽而也有些明白，其實當年就算母妃沒有爭寵之心，可樹大招風，總會惹人嫉妒！

只是現在，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，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了！

今日的所有種種，她可以忍下，但來日她也必當加倍奉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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